最后的记惦

高三（1）班 周伊莎

从小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是死亡。从小看到葬礼，看到病危的亲人和那棺材里失去温度的冰冷尸体。曾祖父、祖父、祖母，一个个离我而去，在这世间的跨度里，我已长大成人。

因为经历过祖母的离去，我从不与人轻易谈论死亡。不是因为它是一件羞耻或禁忌的事，相反，它比任何一件事更为光明，更为高贵。花落后还会有来年的花开，人死后，我相信也会有轮回。但愿来生，祖母仍是我的祖母。

我的祖母，一生做过最重要的事，是勤劳持家，养育七个孩子。与那个时代任何妇女没有差别。天蒙蒙亮便起床，系上围裙，先到水槽边洗前一天的脏衣服，晾完衣服该是太阳露出笑脸的时候了。接着，便是烧柴煮饭，等待一家人起来，一同品尝热腾腾的稀饭。慈祥的笑容像种子一般，播撒在我的内心深处，并像一朵花一样，生长在我内心最为隐蔽的花园里。

小时候，我在她身边寄养。我是她最小的孙女。并不像其他小伙伴的祖母们，她对我的爱是沉默的，牺牲的，从来不会用语言表达。她在家收养了一只流浪猫，养猫的人性格都孤傲。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小茶几或小柜台上，总用碎花布遮盖着，看上去干净、素雅又不显俗气。吃饭时，她剥一只松花蛋，蛋让我吃完，自己就着酱油和那些剩下的蛋碎末子吃饭。

祖母留给我的最后记忆是那年清明节，在祖父的坟前。每到那天，祖母便会独自一人前往，执拗地在那儿等待我们一家三口的到来。而那次她在太阳暴晒的野地里站了两个多小时，我扶住她的手臂，感觉到那半干半湿的衣袖和微微颤动的身体。祖母的眼是通红的。我知道，在那座矮矮的坟里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而那些漫长的属于哀伤的时间她只能默默承担。也许哀伤本身带着威慑的力量，它不允许外人靠近。 每一次我尝试鼓起勇气，想知道以前的一些故事，又总是退却。现在，祖母也已离我而去，那些故事也随着她一同离开了我们，被埋没在深深的泥土里……

父亲说，祖父去世后，家里人吃尽了苦头，祖母带着孩子们，受尽冷落轻慢。因生活困境带来的压抑使得家里人都变得坚强，自尊心强，从不主动，很难接近，这似乎也间接流传到我身上。

真实的感情是浑然天成，单纯，自然并且简单的。祖母用她无声的爱滋养了一代又一代，这就是人类固有的不可更改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