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水悠悠

何丹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幼年的足印／几度山花开几度潮水平／以往的幻境依然在梦中／他乡山也绿他乡水也清／难锁我童年一呀寸心。

故乡的土故乡的人／故乡有我一颗少年的心／几度风雨骤几度雪飞春／以往的欢笑依然在梦中／他乡人也亲他乡土也好／难锁我少年一呀寸心。

故乡的爱故乡的情／故乡有我青春的歌声／几度芳草绿几度霜叶红／以往的同伴依然在梦中／他乡也有情他乡也有爱／我却常在梦里故呀乡行。”

木，因为有水而蓬勃；花，因为有水而娇艳；山，因为有水而灵秀；情，因为有水而深长……

绍兴的水，智者之水，仁者之水。大禹之后，绍兴的水就通了人性。说，拿酒来，投醪河就流出了佳酿。说，向东流去，它就沿着孝女曹娥寻父的方向奔腾入海了—— 四海内外流成了游子思乡的女儿红。

不得不醉啊，在绍兴，你再是酒性一样直来直去的脾气，也要温和下来，也要绕几个弯。而你再绕弯子也绕不出右将军的那个“之”字形状。不信，你到兰亭试试。那段曲水只是晋穆帝永和九年三月三日留下的一笔，就这一笔，也够你绕一辈子了。你到处碰壁，你频频举觞，你烂醉如水，可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当然那也是你的缘分：能与群贤共饮，多少人等了一千六百多年。那篇三百二十四字关于修袚褉之礼的序文，已经倒背如流了，至今还没有等到机会。告诉你，绍兴人看人，眼睛不低。

再硬的心，哪怕是顶天立地的柯岩石柱，内在深处还是一颗菩萨心肠。绍兴人么，毕竟是喝鉴湖水长大的。出过女侠的水乡，更早的时候还是唐琬和她表哥对饮黄滕酒泣赠《钗头凤》的地方，所以，绍兴人心里都有一双红酥手在挠痒痒。少小离家的人都能从石板一样的脸上读出你深藏不露的那潭鉴湖水的笔墨。

自古以来，太多的琐碎的细节和扭曲的历程，在绍兴被一条古纤道忽略不计了，好比放排的汉子喜欢阔步正道，喜欢在那条和命运一样紧绷的“白玉长堤”上——延—续—生—命——释—放—力—量。只有这样，那纤弱的一生才有了中流砥柱，才有了阳刚的堤岸，才有了从春秋战国出发走了二千多年还依稀可见的悠悠的身影，正背牵着天边的落日凸现在鉴湖的风景里。

“越山云，越江水，越王台。”越王台高，“越井岗头松柏老，越王台上生秋草。”可再高也没有高过那粒蓝色的浆汁，多少君王只能仰而视之。勾践以来，越王台何止是王侯将相的教室，台下芸芸不都染上了剑胆气质？时间流水在越王台下汹涌，那些屈辱的往事成了后人之师：可以俯首，但要铭记——要像羊一样匍匐着吮吸胆液的乳汁，要像弓一样保持着脊梁背负的斗志——五百万口绍兴人啊五百万座越王台。

在绍兴的水底我藏起离乡的心痛，以西施浣纱的江水疗伤，没有第二处比暨阳江更有女人味的水使我的回忆终于有了微笑的光泽和泪滴一样饱满透亮的果实。今天我可以将我的往事，珍珠一样串成串挂在你的胸口：有时候，我还激动得有些心慌意乱有些水性般的清凉。

不愿离开，这个江南的小镇；不愿离开，这些有情的人们。少小离家，使我对这个水乡，有一种莫名的牵挂，那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对于故乡的水，无时不念啊。那一条条流淌着生命的水，一年又一年。城市在建设，高楼在耸立，不变的是那水，不变的是那情。

故乡的水悠悠，流淌过一轮又一轮的岁月；故乡的情悠悠，不变在一年又一年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