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沈铮文     |      2005/06/15     |     589  

就在最狂妄的年纪,青年的双腿忽地残废了。

上天作证,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是的,只是这样,一个上山下山的知识青年的腿就残废了。青年有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时常会去捏一捏双腿,仿佛它们只是睡去了,没有离开。

然而腿还是没有任何知觉。

这是青年的二十一岁。他总是会想起刚刚被送进友谊医院的时候,有一位女大夫穿着白大褂在他耳边轻轻柔柔地说“午饭吃了吗”他问她“大夫,我这病没事吧”,她一笑,说了句“别多想”就走了。从此以后青年心中就有了一个偏见:女人,最好是要当大夫的,白大褂是她们最优雅的着装。

住院时无聊,朋友送给他几颗莲子,他丢在盆子里,考虑着要不要和不知名的上帝打一个赌,赌它们会不会发芽,如果发芽了他的病就会好。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它们发芽了。青年想有了,赌的倾向就算赌了吧。接下来他赌它们会长叶子(这是明摆着了),于是青年开始好好地照顾荷叶,它们长出了盆子,伸出了圆圆的叶子。圆,是个好兆头。青年想,莲,“怜”嘛,就更好了。

然而科学胜利了,它一遍遍地说这里没有肿瘤没有没有没有,上帝直接在脊椎上做了手脚。被宣布的那天,青年像个疯子,心想着干嘛不跑一个给上帝看看呢?于是青年从轮椅上站起来,结果很简单,只要你没摔死你就会明白,确实,你干不过上帝。

残了毕竟是残了,青年每日如同疯子一般跑到家旁边的地坛里去,如痴如魔不知疲倦。他觉得那真是个好地方。它与他一样残破,岁月剥蚀了雕栏,斑驳了朱红色的围墙,但他觉得它也是生机勃勃的。草木在抽芽生长,虫儿在鸣唱。夕阳西下,血红的余晖照亮小路上每一道的坎坷,傍晚午后,小树林里的风幽秘深邃。于是他在地坛里想了很多事,包括为什么活和怎么活。他的母亲到劳动局去帮他找工作,那里的人说全须全尾的都管不过来哪,意思就是没戏。青年帮别人画过彩蛋,像模像样学过外文。有一天他忽然迷上了写作。这时他才发现世界在向他招手,说着写一写我吧,看我多有趣。于是他写了。于是在三十岁那年他获奖了。可是他母亲却不在了。她为什么走了?为什么这么早地离开?青年又在思考。他又忽然想着,为什么不把这一切都写下来呢?

于是他铺开纸笔,往事纷至沓来,迷惘,冲动,热血,未知……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写下散文的标题:我与地坛。

(指导老师:程华石)